一夜如常，就那么到了第二天。年轻的死神稍稍振作了精神，今天可要好好观察获得了光明的少女究竟会做些什么。
突然发现，少女的病房好像有些热闹？
有很多人来看望少女了。亲切的大叔大婶带来了花，虽然被护士拦了下来没让带进病房，但少女笑着接受了下来并感谢；年轻的白领，带来的是爬满文字的小说，少女只是笑着谢谢；还有夫妇带着调皮的孩子来了，虽然孩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，但给病房里增添了不少生气。
死神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，看着少女的笑容，出色地应对，合理地聊天……气氛融洽，令人心情愉悦。
看来这次看望即将结束，少女清了清嗓子，面带微笑地对着大家说：
“谢谢各位，今天我很开心，那个……”
“三姨。”大婶笑着对少女说。
“嗯，三姨。还有……”
“三姨父”“大舅哥”“你的盘侄”大家笑着说。
“嗯嗯，”少女也跟着笑了起来，“谢谢大家。我感觉好多了。感觉差不多能回到课堂上了。”
时间仿佛稍微顿了一下，大婶摆了摆手：“哎，别想太多，好好养病啊。”
“对呀对呀……”大家附和着，病房中充满了希望。
少女送走他们之后，年轻的死神罕见的向少女搭了话。
“他们是？”
少女并未看向死神，或许是她看不到，又或许是她不想看到。稍稍沉默一会儿之后，少女叹了口气。
“我知道。”见到少女这个样子，死神继续说，“我见过很多……也不知道为什么……有些人濒死的时候亲戚特别多……”
少女只是沉默着。她大概需要这些亲戚，尽管这些亲戚们又陌生又迟钝。
他们是“莫七若”的亲戚，而不是少女的亲人。
“只是我……需要他们……吧……”不知过了多久，少女才终于念出这句话。
*
下午的时间是每周的例行检查。检查的结果自然是让医生们大吃一惊。少女不仅是重获——不，获得了光明，身体的状况也比前段时间要稍微好了一点。不过毕竟是常年的病号，医生为了稳妥起见，还是叮嘱着少女不要离医院太远。少女听着只是笑笑，她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了，反而并不会受到身体的束缚。
医院的走廊上有许多等着检查的人，有些人的缺陷一眼就能明白，有些人却难以从外表上看得出来。年轻的死神并不是太喜欢这种氛围。诚然对于他们来说，死亡，意味着生意。但看到这么多潜在的工作量，想起节后说不定要加班，还是非常头痛的。
在这冷冰冰的气氛中，少女仿佛想要打破什么地装作自言自语：“不如，来次久违的探险吧。”
年轻的死神才反应过来，这是传达给他的话。就看见少女穿着病号服和拖鞋哒哒哒地小跑远去了。心里只是嘀咕着“又不用向我汇报……”一边准备跟上前去。
“小哥哥~”有一个声音像是在呼唤着谁。
死神转过身去，看到的是一位年轻的夫人抱着自己的孩子。孩子的声音吸引了周围的注意。一口烂牙的老头灿烂地笑了起来，旁边的老伴缓缓用着自己充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大腿。孩子在医院中是个异类，他们活泼而吵闹，调皮又好动。或许是他们周围的人代替了他们忧伤，又或许只是不知道命运的残酷。
小女孩伸出手，仿佛是要追寻着什么。死神慢慢用右手拉了一下自己的嘴边和眼角——做了半张鬼脸。这个行为逗得小女孩有些兴奋地挥起了手。抱着她的母亲回头看了一眼，疲惫的目光中并未聚焦到什么，然后又转过头一边安抚着女孩一遍向着检查室走去。
走廊又回复到了冷冰冰的样子，一如既往。
“做孩子真是好呢——”死神没想到自己被“埋伏”了一下，转过头，走廊的拐角楼梯间内，少女对着空气说，“不管周围怎么样，都可以轻易地笑出来。”
是吗？死神不置可否，他对这个并不关心。气氛怎么样都好，这对将要死的人来说并不重要，当然，对死神来说也是如此。那个小女孩并不是死神的“生意”对象，尽管她看到了死神，但可要比眼前的少女距离死亡远多了。
少女不在乎听众的反应，只是夸夸其谈地继续说：
“我虽然也有孩子的时候，但却不怎么记得清楚了呐……总是在病床上度过的日子……总是与黑暗相伴的日子……作为一个孩子我是怎么想的呢？”
死神只是静静地听她说，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答应少女的请求了——他有些在意少女独特的意志的目光。
“接着父母死去。”少女淡淡地说着，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，“渐渐地离开了校园，以前的朋友呀，熟人呀也淡忘了……”
“……倒是多了不少亲戚。”像是给话题来个总结，少女忽然抬起头，“剩下的时间可不能随便浪费呢。”
随即又朝着楼下跑去。
少女珍惜时间的方式非常简单，可以归缩成两个字——胡闹。在拄着拐杖打着石膏露出一副惨兮兮样子的人面前单脚跳跃；和微微低烧打着喷嚏的人用咳嗽和声；摘下奶奶辈的老花镜带上做出一副什么也看不见的样子；给自己的右手缠上绷带，吟诵一些咒语；甚至冲进了男厕所……好吧，她红着脸跑了出来，看来不用眼睛看的习惯还是很难改过来。
死神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么胡闹着的少女，他觉得她此刻就是一个孩子。至少在周围人的眼中，她就是一个孩子。孩子总有改变周围环境的能力，点亮周围的黑暗。
少女有点累了，一屁股坐到草地上，把拖鞋踢飞，仰头长出一口气。额头微微浸透出汗珠，头发有些黏上了，胸口一起一伏好像在宣告着兴奋与幸福。
“我突然发现，我还是可以像个孩子一样呢。”少女说，死神在她的身后听着，“明明都快要成年了的……”少女话还没有说完就仰头倒了下去，而死神仍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旁边。他知道，少女还没有到那个时候。但匆匆赶来的医生可不知道这些，人们紧张地把少女抬走了。
终归，她还是要被锁在病床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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